第二天清晨,安妮像往常一样醒来,篝火已经灭掉了,旁边是正在打盹的基德。
闭着眼睛靠在树桩边上的基德看上去就像是密林里休憩的精灵一样,修长整齐的睫毛以及柔和的脸部轮廓总是给人一种雌雄难辨的神秘和古怪,再加上那因为黑发黑衣相衬而显得过分白皙的皮肤,已经让他显得过分的柔美了。
可惜只是个不死不老的人皮恶魔,和传说的精灵没有半点关系。
安妮收拾好睡袋和行李,日常的对自己的长剑进行上油保养,另一边手上一挥,黑雾缠绕闪现,手上多出了一本黑色的笔记本,安妮将笔记本摊开在自己面前的草地上,在进城开始第一次“工作”前确认最后一遍契约内容:
契约人:芙蕾雅·G·纳克里雅
契约书:请用他杀掉我的方式,杀掉他,杀掉尼禄·费蒙德斯,除此以外,请找到我的女儿蒂娜,保护好她。
契约方式:活契
受理人:安妮·基德·伊莱尼亚
“蒂娜……”安妮合上笔记本,随即那本笔记本便像是化作黑烟一样飘散开来消失无踪。安妮总觉得,她曾经听过这两个名字,芙蕾雅和尼禄,但是……到底在哪里呢?自从十年前那个晚上开始,她的彻底转化已经让她拥有了过目不忘的能力,那么,这两个名字是在她还是一个懵懂少女的时光听到过的吧?
“还是想不起来的好,想起来也没有好处,反倒会很让人郁闷呢。”
“不要随便窃听我的心声,人渣。”就算是安妮这么冷漠的人,这时候也忍不住骂人了。
“你放松警惕了,安妮。不是我窃听,是你的声音传进来了。”基德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抬头看着天,“嗯,天气真好,很适合工作。”
安妮瞄了瞄那个露出来的光洁的脖子,距离自己不过一米左右,刚上过油的长剑就在手上,自己的身体素质加上佩剑的坚韧以及将近十年的苦练,她有自信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基德的喉咙瞬间割断,别说是脆弱的人体,就算是一块钢板,安妮都能在半秒内把它平整的切成两半,但是……
“小安妮。”基德似乎是放松完了,心情轻快,微笑着看着坐在地上的安妮,两人四目对视着,“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失败了就是死,要牢牢记住啊。然后,我们上路吧。”
基德从安妮身旁走过。安妮抓着皮质剑鞘的手紧了紧。
机会只有一次,就是这样。
皇都卡贝勒斯,洛塔利亚帝国的心脏,城市规划学上的奇观。这个令人钦佩的城市一如既往的辉煌和过目难忘,光洁的乳白色城墙高耸,醒目的白石瞭望塔五十米一岗,上面配备着的灵光灯据说是古时候与外魔交战时使用的驱散黑暗的道具,但是时至今日,那已经只剩下观赏的用途。
基德和安妮现在正走在护城河大桥上,周遭还有许许多多进出往来的商旅,居中间隔开的两条道路将进城和出城分成了两边,如此也显得井然有序,甚或还有不少城市守卫在此巡逻。
“怎么?这条护城河可是有名的观赏圣地,这么不值得你一看吗?”仍旧是一身黑色的大衣,基德的身上却连把剑也没有佩戴,简直不像是个称职的旅行者。
安妮仍然微微低着头默然的走路,既没有回答的意思,也没有观赏的意味。
“你是在期待着我的惩罚所以选择闭口不言吗?”基德神秘的微笑着,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样子。只是这话刚一出口,安妮就变得极度厌恶的皱起了眉头。
“我来这里不是旅游的,完成契约,拿到灵魂,就这么多。”安妮撇开头不看基德,有多讨厌他已经不用说明了。
“完成契约,拿到灵魂,就这么多。”基德的微笑仍然在那里,甚至有种变得更灿烂的错觉,“那就加油吧,这是你的第一份契约,干得漂亮的话或许能得到那个不错的灵魂的认可,能让你变强一大截。”
“你可不可以不要说这么多废话,我讨厌跟你说这种无聊的事情,你要说就说给我听你要怎么样才能彻彻底底的死掉。”原本像冰山一样的安妮,现在越来越暴躁了。
“我跟你说过吧?你可以杀死我的,也只有你可以了。还是说,你要我跟你再讲一遍你的祖先的传说?无泪者的故事。”
“够了,你没有其他必须跟我说的话那就闭嘴,契约我会自己完成,本来我就打算一个人来,真不知道你这个恶心的家伙为什么要跟来。”
“啊……真是养了个倔强的孩子。”
以旅行者的谎言骗过城门的检查之后,两人终于进入了皇城卡贝勒斯。沿街的商贩数不胜数,人潮涌动的样子甚至让人觉得今天这是什么节日,但是只有住在卡贝勒斯的居民才知道,这仅仅是皇城的常态,以圣灵大广场为中心延伸向四方城门的这个十字大街是整个卡贝勒斯最繁华的地段,自然也是人流最密集的地方,绝不是热闹两个字可以简单形容的。
就连安妮也稍微有些意外卡贝勒斯的繁华程度了,自从十年前开始她就一直跟基德住在一个诡异又危险的山谷里,几乎是被软禁在那里的十年,说安妮是个没有见识的小姑娘其实是一点都不过分的,即使是已经七零八落的故乡记忆里最热闹的万灵祭,也没有眼前的空前盛况的十分之一。
在安妮偷偷的看热闹的时候,基德拒绝了几个给旅行者带路的职业向导和一些热情推销的商贩,但是也掏钱买了一份观光地图,然后从自己的钱袋里明目张胆的掏出来几个金币数着数,引得不少眼热的家伙侧目。
“安妮。”
“呃!……嗯……”迅速的收回好奇的目光,却收不住被吓到的反应过激,安妮照常微微低着头不看前面那个家伙,羞耻心被猛击的安妮难得的稍微有些脸红。
“这是地图,还有你的零花——活动资金。”迅速改口的基德脸不红气不喘,仔细欣赏着安妮脸上冰山之巅的雪莲一样罕见的红润,手上递过去刚买的地图和一袋子钱币。
安妮看也不看的抢了过来,打开小袋子瞄了一眼,眉头微不可察的挑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把松紧带拉好系在自己腰带上,地图则收到了背包里。
“就像之前说的,我不会帮你完成契约,跟过来只是抱着娱乐的态度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而已,所以请努力给我些好看的戏码啊。你完成契约的时候我就会再出现,可别死了,那就太无聊了,再见,小安妮。”仿佛是猜到了安妮不会有任何回复一样,说完话之后基德就像是个真正的旅游于此的悠闲人一样,把手**裤袋里优哉游哉的就转身走了,皇城的人流密度之大,让那个黑色的身影眨眼之间就消泯了。
安妮还愣愣的站在原地,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变成一个人了,自出生以来真正意义上的孤身一人,或许刚才她还是想说些什么的,只是没想到基德会走得这么干脆,要是慢上那么一两步,她还是会骂一下他多管闲事恶趣味的,又或者,别的什么……
好吧,这是个无可奈何的过度期,就算是憎恨,就算是禁锢,本来无依无靠却也不得不依靠仇人竟然让她变得依赖起来了,真丢脸,真讨厌。
安妮心里有点难受,但是她不自觉的握了一下腰间挂着的剑,感觉稍微安稳了一点。这样就不太怕了,只要还有这把剑,那就没有危险。
“加油,安妮。”
安妮鼓起劲阔步走了起来。
追猎者的线索:
最新的狩猎报告:根据美迪斯森林附近的据点反映,附近有村民在采薪的归途遇见过疑似复仇者的人物,黑发黑瞳,长相秀美,穿着黑色大衣的基本特征符合,保留模仿者的可能性,但不排除确实是复仇者的可能性,据点报告称,其身边还有一名同样黑发黑瞳的美貌女子,遭遇者特别指出女子身上佩戴着一把黑色长剑,可以以此进行追踪。根据情报分析处推断,其行进可能路线仅为皇城卡贝勒斯,请皇城总部立刻进行调查。
金币:在洛塔利亚帝国,仅仅流通洛塔利亚金币,当今法律规定货币正面为印有伦德尔陛下侧脸的一面,背面则是印有洛塔利亚帝国国徽的一面。在洛塔利亚帝国,金币的价值相当于一万枚银币,而正常情况下相当于一百枚铜币的一枚银币是民间最为常用的交易货币,一份体面的工作每个月的所得也就是三四千枚银币而已,民间的一般大额交易(指低于一枚金币高于五千银币)是运用国营银行发售的等值劵进行的,持有人可以用有效期内的等值劵在国营银行内取得指定账户内的等值资金,然而,银行账户一般只向有社会知名度的人物和贵族开放。由此可见,把好几枚金币当街掏出来数数是有多过分的炫富行为。
无泪者:顾名思义,没有眼泪或无法哭泣的人,是上古时代的灭绝种,一种特殊的人类,具体的特殊之处已经无迹可寻,那些记载着他们历史的图书已经在洛塔利亚这个千年帝国的起起落落间散佚殆尽,或许只有那些最狂热的图书收藏家手里会有一两本残本吧。
活契:并不是活着的契约的意思,而是指契约代价的兑现方式可以灵活多变,与之相对的还有“死契”,一种指定唯一兑换方式的固定性契约。在鬼魂复仇者创立的两种契约方式之中,没有哪种是绝对有利于另一种契约方式的,完成活契可以获得很多额外的奖励,可能是死者生前的技艺,也可能是死者遗留的秘密,最大的奖励莫过于鬼魂自愿成为受理人的力量;完成死契,通常是直接侵吞契约人鬼魂作为代价,起码基德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做的,到了他这种程度的怪物,已经没有必要通过活契的方式掌握任何技艺了,也没有必要在乎那些千奇百怪的秘密,但是这种方式的增长只有活契中灵魂自愿成为力量的一半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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